住院部的故事

青山绿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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岳父在宁手术时，我曾在南京八一总院陪护一周，病房三张床。一六十多岁的大爷，南京本地人，优越感极强，孤僻、高傲、对人极冷漠。
据他自称大学文化，床头柜上放几本厚厚的科技类图书，显示他的博学与不同。
他斜躺在床上，用遥控器将电视调来调去，每台看不过三分钟，他对任何节目没有兴趣，边看边调，不停评论，不断漫骂，他对这个和谐社会甚至是充满了仇恨。
他自言自语口若悬河，满脑袋都是知识，可从恺撤大帝谈到袁世凯，也可从张学良谈到巴金……
而他正是得了和巴金一样的绝症——小细胞瘤。
他对自已的病理极清，甚至超过了医生，每次挂水，他会详细询问和记录药物的剂量和名称，他对药物的配伍，精细程度，让护士不敢去正视，正是他一只桶能装满太平洋的理论，让医生护士都避而远之。
一周内，我未见有任何人前来探望他，尽管他说有老婆和一子一女。

        另一位叔叔，五十多岁，兴化乡下人，据说在泰州医院检查出了肺癌。
和南京的大爷正好相反，他沉默寡言，躺在床上，眼睛直盯着天花板上的灯和吊瓶中的水，除偶尔的几声轻咳，不再发一点声。我有意接近他，帮他们打开水，带三餐饭，冲刷卫生间。
很快，我的真诚让叔叔开了口，他妻子早亡，留一双儿女，女儿几年前外嫁他乡，儿子也外出打工，可能因自己对二人照料太少，让他们有了意见，竟然几年未回来看他。
当医生告知他三天后的下午手术时，我发现叔叔眼里充满了泪花，在我和岳父的劝导和鼓励下，他终于拿出了那个久未联系却永不会删的女儿号码，我帮他拨通了电话，联系上了女婿，他们说手术前一定会到。
第三天一大早，叔叔早早起床，特意刮了胡子，换下了病员服，一直趴在窗台上，眼睛眺望着远方，期待着熟悉的身影出现。上午九时，叔叔的家人终于出现，女儿、女婿、儿子，还有从未谋面的外孙女。
此地重逢，让一家人是抱头痛哭，连我也揩湿了几张纸巾。
南京的大爷，不知何时将电视关了，嘴巴也罕见地闭上了，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家人的团聚。
护士进来制止了他们的痛哭，但全家仍小声地抽泣着。
此时，医生进来告诉叔叔一个喜讯，你们刚大哭了一次，这下可以再大笑一次，你的病理报告显示是良性，下午手术后，很快便可以回家团聚了。
瞬间，空气似乎凝固了，叔叔的嘴巴一下张的很大，继而全家人又一次相拥在一起放声大哭，而这次的眼泪是热乎乎的，充满着幸福。
叔叔第一次抱起孙女，在她的小脸上亲啊亲啊！亲的满脸都是泪水。
假期将尽，我要回淮安上班。告别时，叔叔让我留下号码，说等他出院回家后，一定请我去水乡兴化一个开满油菜花的家里作客，并叮嘱儿子和女婿将我送到楼下。
我正欲出门，见南京大爷向我招了招手，我忙走到他的床前，见他从枕下拿出一个笔记本，让我将通联方式留给他，我认真地写了，他仔细地看了看，微笑地对我说:“你字写得真好！如有奇迹的话，我和南京欢迎你，也请你到我家里作客！
”我握了握他干瘪的手，强忍泪水，关上了18楼39病房的门。我多么希望会有奇迹发生，因为南京大爷一个罕见的微笑和一个少见的好字，让病房多了一份温暖，一份温情，我相信南京大爷心里的坚冰已经被融化，因为他也感知到了春天。